踏歌而行

＊先解封大师兄的称谓=v=

＊ooc的锅我自己背，与人物角色无关。

15

 

吃完面后，陵越便带着陵端往蕴城西边的山村去。走了一个多时辰后，终于来到陵越所提自己父亲的故人家前。

 

两人到的时候已近午时，简朴的房舍小院中，一位老先生正在整理着已经晒成干的药草。见陵越领着陵端过来时，老先生直视着陵端不放，连手上整理的动作都停了。

 

还没等人来到面前，老先生已经丢下手上所有的药草，巍颤颤地来到陵端面前，才刚刚伸手拉住陵端，老先生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
 

“像……像极了，你跟你爹娘长的真像……面孔轮廓像你爹、鼻子也像你爹，一双大眼睛却是跟你娘一样，真是像……”说到最后，老先生已是泣不成声。

 

怕老人家情绪太过激动，陵越先是扶了老先生坐到门前的竹椅上，才又拉着呆楞在一旁的陵端过来。

 

他们两个人的情绪都需要先缓一缓。

 

在乍见的机动平复之后，老先生拉着陵端的手，总算是可以好好地说说话。

 

陵越想两人谈话时陵端应该是不愿意见到自己在场，在给他们备好茶水之后，便打算退到院外，将空间留给他们。

 

只是当陵越才转身跨出一步时，就感觉到自己的三根手指被不轻不重地准确握住。

 

握住自己的，是陵端的手。

 

指尖带着点微微的凉意，轻轻地颤抖着。

 

陵越一时恍惚，有多久陵端没有这样握过自己的手了？

 

在他们小的时候，每当陵端紧张时，总会这样握着自己的手，轻轻地、只带着点力气，若是不仔细看，外人只会以为两人只是手指不经意地碰触在一起。

 

陵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伸手，只是在察觉到陵越要离开时，他的身体比他的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，悄悄地握住了陵越的后三指—

 

他希望他留下，不要丢下自己一个人面对这陌生的过去。

 

陵端知道之后的事与陵越一点关系也没有，他能带他来到这里见人，已经仁至义尽，接下来的不过是他陵端自己的事，但他就是不想他离开，希望有个熟悉的人陪在自己身边。

 

只是感觉握着陵越的手没有任何反应时，陵端心底泛起一股酸涩，以及一分的别扭。本来就是自己把人推得远远的，如今又想依赖他，这也太过厚脸皮了……想到这，原本握着陵越的手随即就要松开。

 

倏忽，陵端才离开陵越手指的指尖瞬间落入陵越的掌心内，被包入陵越的手中。

 

陵越原本离去的脚尖转了个方向，不发一语地屈身坐到陵端的身旁。一只手牢牢地握着陵端的手，用自己掌心的温度，驱除了陵端指尖的凉意。

 

陵端原本惶惶不安的一颗心，随着指尖传来的温度，终于平静下来。

 

老先生叙述着记忆中的往事。

 

陵端的母亲在生下他一年后便因病去世，父亲并没有再娶，只身一人照顾着陵端。

 

陵端的父亲是一位玉匠，不但刻玉的功夫好，对于探矿采石也颇有一套，在蕴城算是小有名气。就在陵端四岁那一年，他的父亲因缘采得一块相当罕见的美玉原石，本该是件好事，却因此惹祸上身。

 

采得罕见玉石的消息在众人口耳相传间逐渐变质，玉石变成了美玉、美玉变成了奇玉，过于夸大的流言最后终究流入有心人的耳中。驻守在云州的南王本有逆反之心，便打算藉由奇玉现世的借口，托付自己为天命所定，自立为王，并下令陵端父亲将所寻得的奇玉制为玉玺献上。

 

陵端的父亲明白这个灾祸已经避无可避，无论南王称帝的事情成或不成，他这个做玉玺的人都难保一命。不想自己的独子跟着丧命，他想到了他曾经在采石遇见过的天墉城真人，趁着南王尚未起疑之前，暗暗拜托朋友趁机将陵端带离蕴城、带上天墉城托孤，保全了陵端的性命。

 

而事情之后的发展也如陵端父亲所预料的一样，献上玉玺的当天，他便被南王赐了毒酒。而南王随之举兵称帝，也在一年后被俘满门抄斩。

 

老先生将保留多年刻玉工具交给陵端，也算是把陵端父亲仅剩的遗物物归原主。他拍拍陵端的手，哑声说道，“大哥在临终前有交代，如果有朝一日你回来了，也不要你认祖归宗，你就在天墉城中，当一个没有过去、没有牵连的修道散人即可。”

 

陵端木讷地接过袋中陈年的工具，一时间心头思绪杂乱纷纷。不知道他的父亲知道他是天墉城弃徒时，又会怎么想呢？

 

陵越自始至终安静地陪在陵端身边，只是握着陵端的手从未放开过，无论陵端是在微微发颤或是不知不觉间用力握拳时，始终轻轻地却又牢牢地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中。

 

午后，老先生领着陵端两人来到陵端父母墓前，留下陵端陵越两人单独祭拜。

 

陵越则是刻意地离远了点，给陵端一点自己的空间。

 

跪在墓前的陵端看着墓碑上原本该是熟悉却是陌生的父母名字，心中百感交集。

 

本以为自己是被父母所抛弃、丢置天墉城的孤儿，如今得知当年的真相，原本自己是备受父母疼爱的孩子，将自己送到天墉城，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。

 

他并非是被遗弃的。

 

原来真有人把他摆在所有人、包括自己身前，用尽一切保护着他。恰恰真应了当年陵越对自己所说的话：他们就是因为爱你，才会送你来天墉城。

 

足矣。

 

若是之前的陵端不知为何而活，那么接下来的他，是不是应该为他而舍命的父母好好活着呢？

 

自从被拔仙骨逐出师门后，陵端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哭的冲动，他伏在墓前低低地哭着、静静地流着泪，仿佛过去的不甘及委屈都随着眼泪一同从身体流走。等到自己平息下来后，陵端心里却是轻松了不少，似乎总是压在自己心头上的大石，被人给砸碎了一部分。

 

前尘往事，仿佛被翻了一页过去。

 

把自己收拾好之后，陵端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三个头，才准备站起身来。

 

只是跪久了，陵端完全不察脚已经麻了，倏忽起身，脚下却失了力支撑，眼看就要摔到地上，一只手稳健地撑住陵端乏力的身子。

 

回头，是本该在三米之外的陵越。

 

“谢谢。”陵端稳住自己的身子站好。

 

陵越确定陵端站好之后，才放手自己撑着陵端的手，“不过举手之劳，你不用如此客气。”

 

“不，我说的是你为我做着这些事，”陵端看向陵越的眼睛，“你大可不必为我做这么多。”

 

陵越看着陵端，静默了一阵才开口，“……我过去为你做的事太少了。”

 

陵端摇头，“过去的事全是我咎由自取，与真人……大师兄无关。”

 

“陵端。”听闻陵端改口大师兄三字，陵越一时间难掩情绪，少见的喜形于色。

 

难得见到如此的陵越，陵端不由得心头一热。

 

若是父母送自己上天墉城一事不像自己当初所认定的抛弃自己，那是不是他对陵越、对其他人认定的厌恶自己，是不是也不过只是自己的错误猜测呢？

 

这一趟路途中，陵端总是不断地想着，为什么陵越要为自己做到这样的程度呢？

 

若说是愧疚，扪心自问，陵越又何曾欠过自己什么呢？

 

他并不欠自己，反而是自己欠了他太多……

 

无论是当年馈赠的救命钱或是欠陵越的那条命，自己都还不了陵越。如今他一心想要寻回师弟，那自己就还他一个师弟吧。

 

至少自己还能还了他这份兄弟情义。

 

多余的，就不该、也不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