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越端】故人故事14
＊吃面的一章
＊ooc的锅我自己背，与人物角色无关。
14
他们进城时已是日暮时分，便决定先在城内客栈休息一晚，第二天再去见那位老人家。
客栈里的房间不大，倒是客栈后方的院子颇大，方便客人放置马车及马匹。简单地用过晚膳之后，陵端回到房间休息，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，在房间几张椅子都轮着坐一圈之后，陵端决定出去走走。
才刚走出客栈没几步，陵越就跟在他后方三大步的距离走着。陵端也不理会，这几天皆是如此，只要他一往外走，陵越必定跟着自己身后。
此时正是众人准备入眠时候，街上几乎没有其他路人，只有陵端以及身后陵越的两个影子，在石板路上拉着细长。
漫步在这个宁静的城镇里，原本该是惬意悠闲，陵端却是心乱如麻、烦躁得很。他已经不知道他怎么想，甚至不知道他该想些什么。
陵越说他生于这、在上天墉城前也长于这，以大师兄向来严谨的个性，他相信他不会信口开河、随意捏造这种话来骗他。
只是面对这城镇内的一切一切，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地陌生，找不到一点的似曾相识，让陵端感到莫名的害怕。仿佛蕴城内的街道、房子、檐栏、所有的东西，都在对自己叫嚣着，你不属于这！是不是他应该再熟悉不过的父母，是不是也会用同样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，无言地问，你是谁？
甚至连自己，看着自己的父母，也是同样地陌生。
不，不会的。
或者应该说，他们连对视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路途上陵越说过，经他调查，他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，不过在蕴城西边的小山村里，有一位他父亲的老朋友，当初也是他送陵端上天墉城的。而这一次陵越要带自己见的人，就是他父亲的那位故人。
陵端不明白，既然他父母都双亡了，对他来说，来不来蕴城都已经没有意义，陵越为何就那么坚持，一定要带他走这一趟。
陵越说，虽然你父母都已经不在了，但还有位知道你父母为什么送你上天墉城的人在；你对当初父母送你上天墉城的原因有所疑惑，既然有人知道答案，为什么不来？
陵端无话可说。
他想，既是如此，就当回去帮他亲生父母上一炷香，也算是尽一份为人子女的心意。
只是也因为如此，在接下来的路途中，陵端特别在意自己是否对眼前的景象有印象。
人都没了，也只剩下眼前的山水城镇街道了
越接近蕴城，他就越不安。
他害怕，万一他对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印象、没有任何一点熟悉，那么他还能证明自己真的在这里生活过吗？
所以他在寻找。
寻找一点点的似曾相识。
他必须走遍蕴城的每一个角落。就算结果是他对蕴城真的是完全陌生，也好过这样不上不下吊着。
走着走着，陵端突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，原本往前迈出的脚步转了个方向，往另一边的巷子走去。
这里是……？！
一丝的熟悉抓住了陵端的注意力，他依着曾经的印象前进，第二条巷子往右转，再穿过一个墙廊，再往左转后的第一个转角……
陵端越走越快、越走越急，几乎是快跑起来了。
他知道、他知道，转角之后就是—
什么也没有。
陵端站在转角处，看着面前一片的空然。
他明明想起来了，这转角处应该有个小面摊，怎么会没有呢？
他明明记得的！
“这里应该要有个面摊的。”陵端仿佛在问自己。
紧跟在后的陵越，来到陵端的身边，“现在都什么时候了，怎么还会有人出来摆摊。”握住陵端的手，轻声道，“我们明天早上再来看看吧。”
还在恍惚的陵端也没有察觉到陵越正握着自己的手，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，安静地任由陵越牵着他慢慢地返回客栈。
月光下，两道长影子携手并行着。
第二天一早，陵越带着陵端又来到昨晚的那个墙角处。
热气蒸腾的小面摊。
笑脸迎人的中年老板殷勤地帮客人点菜算钱，沸锅前一个约二十出头的青年正甩着竹勺捞面，明明是初冬的季节，小伙子只穿着一件薄衫却是满身大汗。
陵端站在面摊前，彷如隔世。
懵懵懂懂间，似乎有只大手牵着小小的自己，在巷子间熟练地穿梭着，领着自己来到这面摊前，帮自己点了一碗干拌面。
自己坐在木凳上，脚尖碰不着地、也只能露出一颗头在桌子上，捧着一大碗的面，连筷子都拿不好就直接当竹叉用，呼噜呼噜吃着面，除了眼睛之外，满脸糊了一脸的酱汁，那双大手的主人就扯了条干扁的汗巾，使劲地帮自己擦脸……
明明是模模糊糊的印象，如今却是如此清晰，慢慢地抹去那层朦朦胧胧的薄纱，化为鲜明。
陵端在想，他应该真的回家了。
“我们也去吃碗面吧。”一直陪在他身旁的陵越说，打断了陵端一个人陷在其中的思绪。
陵端点点头，微笑着点了一碗干拌面。
吃面时，陵端难得地主动跟陵越说话闲聊。
陵端说着兴奋，陵越也没提什么食不语之类的规训。
陵端对陵越说着，这一家面摊最有名的是他的辣酱面，不过他每次来都是点干拌面。
以前是老板煮面，老板娘负责点菜算账，老板娘钱算钱的功夫很厉害，一眼瞄过去就算的清清楚楚，多难的数字都难不倒她。
老板小时候看他可爱，时不时都会帮他多加颗鸡蛋或是一把碎肉酱，老板娘看到了，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从来没有跟他们多算钱。
陵越静静地看着陵端一边吃着一边说着，看他鼓着腮帮子吃面，听他叽叽喳喳地细数着他记得的事……
不记得有多久他没见过这样的陵端了。
但陵越知道，他会记得蕴城转角处的这一个面摊、这一碗干拌面、以及眼前陵端的笑。
他相信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后，他依然会记得今天的这一个早晨。
终其一生。
